野马驮着海蛎子去草原

希望 —— 地铁随笔集(三)


在地铁里要换乘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会跟着一群人从一个站台坐电梯或是走楼梯到上一层,走上一段路,再从另一个电梯或是楼梯下去,来到另一个站台。如果碰上高峰期,摩肩接踵的人群里难免会出现小小的碰撞。


我正背着书包顺着换乘人群朝前走着,突然身后感觉被人撞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一个不怎么高但却有些发福了的女人,粗略地看年龄大约60岁不到。她的肚子被包裹在羽绒服里,身后背着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鼓包,朝前还背着一个褪了色的腰包,这一前一后的重力拉扯再加上她本来就鼓鼓囊囊的肚子,我觉得羽绒服的拉链岌岌可危。我回过头不再看她了,继续超站台前面的候车口走去。


闪着刺眼的大光灯,地铁呼啸而来。车刚到站停下,门还没开,透过车门的玻璃,我锁定了一会儿准备坐的下位置。车门打开后,我快速地走到那个位置前,将书包从身后放到身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刚坐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亮黄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笔,灵巧地从另一节车厢快步小跑到我对面的三个空位置前,紧接着刚才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有些吃力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奶奶,这还有位置,快坐吧!”小姑娘的声音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和兴奋。她坐了下来,我感觉在她坐下的一瞬间,一直紧绷的羽绒服终于舒了一口气。“爷爷,这里还有位置!”坐着的小姑娘招呼着姗姗走来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来了,来了”,他有些气喘吁吁。在都穿着羽绒服的冬季,原本能坐6个人的地铁座位总是再坐下了5个人之后便开始变得拥挤了,眼看着又来了一个人,座位上的人本能地往边上挤了挤,腾出了一个不大的空位,小姑娘的爷爷终于也坐了下来。


列车开动了,我漫无目的地看着对面这排座位,这时我突然看见小姑娘嘴里的奶奶,也就是那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的右手食指只剩下了一个关节,是工伤还是意外,无从可知。只是透过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细细的银色戒指,剩下的9根手指上干净整洁的指甲,我隐约地觉得略微残疾的手指没有毁了她生活的希望。接着我的目光慢慢地飘到了坐在她身边的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小姑娘身上,她一手捧着的文件夹,一手拿着笔认真地写着字,列车开动发出的隆隆声音似乎完全不会影响到她。因此她也一定没有注意到她的爷爷正在看她,那柔和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自豪,飞速驶向下一个站台的列车似乎在他的眼神中也停止了。


我的眼睛又一次漫无目的地瞟向了另一处,靠在门边上,一位年轻的妈妈弯着腰正亲昵地和自己的小女儿说着话,二人时不时地嗤嗤笑着。尽管每个人都带着口罩,但透过两双弯弯的眉眼我能够大概猜想到此时此刻她们的内心世界。


我想到了之前看到过的一条评论,人们都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放学回家的路上同妈妈倾诉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中突然开始浮现过往的时光里只有我和妈妈一起的二人世界,回忆在我的儿时停留了许久,可回忆却越接近当下走得越快,仿佛是一辆火车就要出隧道,“嗖”得一下,除了刺眼的白光什么也没了。我突然开始后悔前几天在地铁里拒绝了妈妈想要和我自拍的愿望,那次她刚好结束了老同事的聚会走在回家路上,我也刚好下班,两人就偶然地在地铁站相遇了。我还清楚地记得拒绝的理由,一方面因为地铁里没有什么好拍的,另一方面因为疫情很严重,口罩最好别摘掉,但我没有意识到的是我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最简单的二人世界了,我想我应该答应她的。

 

“***到了,请乘客们有序下车。”伴随着报站声,我对面坐着的两老一小站了起来,我突然觉得那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的小姑娘像是一只灵巧的小蜜蜂,她拉着自己的爷爷奶奶一蹦一跳地下了地铁。紧接着原本站在门边的那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走了过来,坐到了我的对面。


透过列车的玻璃窗,我看着那位依旧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女人和那位走路有些蹒跚的男人,我觉得似乎有一圈淡淡的光笼罩着他们。我的眼睛回到了车厢里,看着坐在我对面的那对母女,我又一次看到了同样的光,我确信这是一种笼罩在圣母和圣子身上的光,我更愿意把这样的光称之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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