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驮着海蛎子去草原

关于那些写亲人的命题作文 —— 地铁随笔集(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地铁上几乎所有的乘客都手捧着自己的手机,哪怕是在信号不好的路段依旧没人会抬起头。当然,我也不例外,手指机械地上下滑动着微博,无意中看见一条关于“写母亲的作文”的条文,评论里清一色地都是那几个写滥了的、放在电视剧里都会被觉得狗血的桥段。我突然想到了好几年前,我在坐地铁时看到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爸爸、奶奶、爷爷三个人带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大约是5、6岁的年龄,四个人坐在地铁上沾满了几乎一排的位置,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孩子挺乖巧伶俐的,不是那种公共破坏秩序的熊孩子,他坐在他的父亲边上,二人有说有笑,爷爷和奶奶二人看着手机,没怎么说话。他们大概是在回家的路上吧,我心里想着,毕竟时间也不早了,马上就快过了晚饭饭点儿了。

就在我捧着手机昏昏欲睡之时,孩子的父亲站了起来,看来是准备下地铁了,孩子也顺势站了起来,但很快便被孩子的父亲按回了座位,然后孩子奶奶坐了过去,拉住了孩子,她操着本地方言说道:“爸爸要上班去了呀!你乖乖跟阿拉回家哦,爸爸明天来接你哦。”


“啊,不要,我要爸爸,爸爸,爸爸啊!”孩子响亮地哭闹着,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乖巧的男孩尖声叫喊着,说着他又一次笨拙地站起来,在地铁摇晃的车厢里,他跌跌撞撞地跑向站在地铁门边上的爸爸,而他的奶奶则条件反射地拉着孩子的厚重的羽绒服上的衣带,一时间安静地车厢里出现了小小的混乱场面。“诶呦,侬这小囡今朝怎么回事呀,伐听话哟,爸爸要上班去了呀!”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孩子重新坐了下来,挂着眼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铁门一开一关,父亲终于消失在地铁玻璃窗户能看到的范围之内了。他又变得安静了,靠着他的奶奶,没再说什么话了。




不知怎么的,当时我心里有点莫名的难受,不知是因为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孩子爸爸还得去上班,还是因为这个乖巧的小男孩在反抗时的孤注一掷,还是因为那个从头到尾没有在谈话中出现过的母亲。

总而言之,曾经在地铁上看到的这件事让我一直记忆犹新,以至于我今天看到这条微博仍旧会时不时地回想起来。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作文要写“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其实只要把他们的生存困境和为了更好的生活的挣扎写出来就好,每个父母为了自己、孩子和家庭的付出都是独一无二的、最为动人的。


我相信那些在小学生作文里写烂了的狗血桥段比如深夜妈妈背着生病的自己去医院,碰巧下着暴雨;妈妈躲在客厅里啃鱼骨头,为的是把鱼肉让给自己等等等等,很多人其实并没真的经历过这些事,它们好比佳构剧里精心设计的起承转合,但事实上往往是那些在日常生活里那些我们真正经历过的、那些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事才组成了真实动人的生活本质。正如那位父亲不得不在夜里出去上班,别离时孩子在地铁里撕心裂肺地叫着要爸爸,或许过几天他们都会忘记这件事,真实的东西总是容易被遗忘,因而最后留在我们记忆中的生活总变得平淡无奇。




我到站了,该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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